曾被預言「活不過18歲」!他卻不甘向命運低頭 直面身體缺陷「今事業愛情雙豐收」逆轉人生

「我要把身體鍛煉起來,最起碼到時候孩子出生,我能抱一下。」

認識蔡素梅以後,張磊的人生中有了很多第一次。2018年,他第一次嘗試坐輪椅,把身體安放在這個小小的座椅里,不再執拗於別人會怎麼看自己。

事實上,那時,張磊已經很少能獨立行走。他上小學時得了脊髓性肌萎縮症(簡稱SMA),屬於3型患者。

一開始,他還能像普通人一樣活動,到了十五六歲,腿部日漸無力,出門必須靠爸爸背著。

爸爸背一會兒,自己走一會兒。父子倆人心理包袱都挺重,誰也沒有開口提過坐輪椅的事。

·8月7日是國際SMA關愛日,越來越多人關注到SMA這一疾病。

直到張磊遇到蔡素梅,很多事情改變了。

他們成了戀人,彼此理解,互相付出。他嘗試一個人坐輪椅從廣州到江西,換乘兩次,坐6個多小時的高鐵,只為了見她一面。她90來斤,抱著110多斤的他上下樓梯,只有生理期時才「抱怨」幾句。

現在,他們即將迎來一個新生命。張磊說:「我要把身體鍛煉起來,最起碼到時候孩子出生,我能抱一下。還要努力掙錢,讓她和孩子過上盡量好的生活,不能受苦。」

不宣判的「官司」

對很多SMA患者來說,得上這個病就像跟命運打了場官司,一場遲遲不宣判的官司。

在國內,SMA被稱為「不罕見的罕見病」,發病率約為1/10000,人群致病基因攜帶率約為1/50。

但很長一段時間內,國內少有專家從事這方面的研究,這導致很多SMA患者光是在確診這件事上,就花費了不少時間。

1987年,張磊出生於湖北襄陽的一個村子,最開始發病時是二十多年前。

那時,他才上小學。他發現自己走著走著好端端就摔倒了,摔倒后,也不像其他孩子那樣,輕輕鬆鬆就能站起來。

家人意識到有問題,帶著他去了武漢一家醫院。專家檢查后,說可能是運動神經元病(也叫肌萎縮側索硬化症),跟大科學家霍金是同一種病。

·張磊兒時和家人的合影。

父母不相信,院子里的孩子學騎自行車,兒子第一個敢把雙腳踩到踏板上,怎麼會得了這樣的病?

他們又帶著張磊去了廣州和北京,結果都是一樣——可能是運動神經元病,治療方法有限,患者活不過18歲。

父母憂心忡忡,只要賺了一點錢,就帶著張磊四處求醫。為了給孩子看病,他們賣了家裡的老房子,在外務工租房住,但除了「活不過18歲」,幾乎沒有獲得任何新的信息。

反倒是張磊,因為年齡小,對這些沒有太多感知。他覺得自己的身體還很有力,「單雙杠都能爬,上樓梯有點費勁,要撐著扶手,但下樓梯飛快,一步能跨兩三個台階,肚子貼在樓梯扶手上往下滑,不比別人差」。

變化發生在國中最後一年。

先是他的身體明顯沒勁了,越來越爬不動樓。接著,他下樓也開始吃力,只能老老實實一個台階一個台階慢慢往下走。就算在平地上走路,他也得走兩步便歇一歇。

轉年上了高中,張磊的班級在六樓。「我爬到二樓三樓,有些同學已經來來回回好幾趟了。我看看他們,他們也看看我,笑一下就過去了。我繼續爬,很尷尬那種狀態。」

從打擊與茫然中緩過來,張磊勸家人「別治了」——本來家底就不厚,這麼些年折騰下來,一家人都過得不安生。更重要的是,能去的大醫院都去過了,「沒什麼用,只能等以後醫學發達了,現在,過一天算一天吧」。

他的耐心被消耗殆盡,比起看病,他更想找個謀生之道。張磊高中時學了美術,大專讀的是首飾鑒定專業,2010年大專畢業后四處求職,最後在廣州落腳。

·張磊設計的飾品。

他再次決定就醫是2020年。

這一年,張磊和蔡素梅戀愛兩年多,他們準備結婚,兩個人聊到生育和遺傳的話題,蔡素梅勸他去醫院檢查。

在中山大學第一醫院進行了基因檢測和多項檢查后,醫生很肯定地說,運動神經元病是誤診,張磊的病其實是SMA3型,在女方不攜帶致病基因的情況下,小孩不會受到影響。

SMA是一種遺傳性神經肌肉疾病,主要分為四型。1型最嚴重,3型病症較輕,預期壽命跟正常人一樣,但運動功能受限大,最終還是要坐上輪椅。

終於確診了,張磊卻沒有太多情緒起伏。治療SMA的葯確實有,諾西那生鈉注射液是全球首款治療SMA的藥物,但一針將近70萬元,第一年注射6針,往後每年要注射3針,終生用藥,「哪承受得了啊,只能顧生活」。

可以讓家庭幸福

沒人想到諾西那生鈉注射液會納入國家醫保藥品目錄。從2022年1月1日起,注射一針諾西那生鈉降至3.3萬元,在此基礎上還能報銷60%左右。

今年4月份,張磊在妻子蔡素梅的陪伴下,去醫院注射了第一針。

·2021年,國家醫保局與葯企談判將諾西那生鈉藥物納入醫保。

回想起這幾年,他覺得自己還算走運。

2017年,架不住父母催促,張磊在一個相親網站上註冊了個人信息。在網站上,他直接寫道:老家湖北,身體有缺陷,行動不便,日後生活要坐輪椅。蔡素梅的老家也是湖北,她注意到張磊的簡介,心想:這人真是老實啊,把什麼都寫上了。

就這樣,兩人開始聊天,聊工作,聊各自對感情的看法。聊得久了,張磊有時會覺得不真切,希望能在線下見一面。

見面前,張磊終於鼓起勇氣坐輪椅。他覺得,在蔡素梅面前,他似乎可以做真實的自己,不用擔心別人的看法。而且,蔡素梅來了,用輪椅的話方便出行。

2018年,兩人第一次見面,蔡素梅從工作地江西趕到廣州。第一眼看到蔡素梅,張磊覺得她和網上聊天給人的感覺一樣:真誠、說話直接、不在乎別人的眼光。他們像交往很久的戀人一樣,逛了廣州很多地方,吃了本地的特色小吃。

·兩人第一次約會。

但等到蔡素梅走後,張磊又開始忐忑,不知道這會不會是最後一次見面。那天,他一晚上沒睡著。

不久,蔡素梅發來微信,說可以繼續交往下去。後來,蔡素梅告訴張磊,她能感受到張磊對感情的真誠、對工作的負責。這一點很打動她。

接下來的一年,蔡素梅又來過廣州好幾次。兩人一起出去玩,有些地方沒有無障礙通道,為了給張磊打氣,蔡素梅還是嘻嘻哈哈,「不怕,我來背你」。

「這麼多年,凡是背我啊抱我啊,她沒有太多怨言。她就說,我已經認定你了。」說著,張磊的眼圈發紅,「家務活都是她做,我這個身體做不了太多事,她受委屈了」。

張磊希望最起碼有一次,是自己從廣州去江西看蔡素梅,「就像『必死的決心』,我一定要自己過去一次,誰都不要跟我一起去」。

他做了大量功課,仔細到每個地方有沒有電梯,上高鐵的站台一邊高一邊低要如何處理,上了高鐵后要怎麼上廁所……

·張磊的朋友圈。

結果真正上車后,他料想的問題反而都沒有出現,「豁然開朗,全都是平的,出站也有垂直電梯。好像一切都很順暢」。

唯一有點波折的是見父母這一關,兩人的戀愛不出意外地遭到了蔡素梅父母的反對。

蔡素梅讓妹妹做父母的思想工作。後來,父母終於答應去廣州一趟。看到張磊對感情和工作的認真,父母開始轉變態度,認為小夥子是個實在人,「挺讓人心疼的,雖然不能站起來,但他靠自己的雙手吃飯」。

蔡家父母得出結論:張磊可以讓他們的女兒幸福。

「從不自怨自艾」

張磊身上最讓蔡素梅欣賞的一點是,他勇於嘗試,從不自怨自艾。

2010年,大專畢業后,張磊覺得必須找點活兒干,不能一輩子靠父母。他有美術功底,又自學電腦畫圖、首飾設計,想著面試一家設計公司,腿不行,也不影響工作。

但那時,張磊很固執,堅持不坐輪椅,每次面試需要父親協助他過去。面試了一家又一家,老闆們一看到張磊本人就搖頭,「小夥子身體好像很差勁,去其他地方看看吧」。

被拒絕得多了,每次去面試前,父親都要打電話問清楚對方,比如公司是否接受殘障人員,我家孩子是什麼情況,能不能先看看他的作品,他畫畫很厲害。

·張磊和蔡素梅的日常合影。

張磊印象最深的一次經歷,是父子倆去汕頭。

那是一家願意招聘殘疾人的廠子,廠里上千號人,有視聽障礙的員工居多。張磊在網上搜到這家廠子,當年冬天就收拾了大包小包的行李,下了火車,又換乘公交,風塵僕僕趕到廠里——他以為會在那邊待很久。

在廠里,張磊有一種強烈的不適應感,「看到其他殘疾人,我心裡很傷感,很難過,感覺那一天特別難熬」。夜裡,汕頭還像夏天一樣,蚊子飛來飛去,張磊蓋著帶來的被子,捂出了鼻血。

因為前一天晚上沒睡好,第二天,他忘記帶繪圖筆,父親折返回住處取。張磊一個人往面試地點走,汕頭的海風大得驚人,一陣風吹來,張磊被吹倒了。旁邊廠里的人嚇了一跳,說以往招的殘疾人,好像還沒你這樣的。

這次面試,又無疾而終。

後來,終於有一家廣州的首飾廠願意給張磊機會。張磊特別珍惜,「叫我幹啥,我就幹啥。畫圖,翻譯國外客戶的下單要求,上傳畫好的新單……一年下來,我是全廠畫圖畫得最多的」。

張磊在這家廠子幹了10年,「相當於回報老闆」。

直到這兩年,有了小家庭后,張磊覺得,應該有一間自己的工作室,多賺點錢。他在設計上肯花心思,一件作品至少要設計一個月,加上他有美術功底,作品寫實風格強烈,慢慢的,找上門的客戶越來越多。

在所有設計中,張磊最喜歡的是一件科比形象的紀念品。↓↓

整件飾品以籃球為背景,採用浮雕形式,科比的球衣褶皺、肌肉線條、24號球衣都清晰可見,彷彿能聽見他不甘的怒吼。「雖然我從小不能運動,但我也有一個籃球夢。」張磊說。

蔡素梅的首飾也有不少是張磊設計的。他在送給妻子的手鏈、項鏈上做了一個小設計——六顆形狀不規則的小石頭裝飾穿插在鏈子上,以此寓意自己的名字。

·張磊給妻子設計的首飾。

「不應該是三顆石頭么,怎麼是六顆?」《環球人物》記者問張磊。

「對啊,『三石』為『磊』,六顆是『磊磊』。」張磊在微信上回復了一個笑哭的表情。

現在,張磊已經把自己的人生活成了奇迹。而這場奇迹,其實是一場愛的傳遞。

文章來源:今日頭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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